178. 牽拌

風昊的內心一片冰涼，天破了，一切都滑向註定的結局，難道命運真的是無法改變的？那麽自己一生努力探尋的宇宙奧秘、追求的先知先覺豈不是個笑話。那位宇宙的主宰大神，僅憑一個念頭就毀滅萬千生靈，何其殘酷無情，而他對自己，引誘、觀察，拿自己當試驗品，然後一並摧毀，他究竟想得到什麽呢？

風昊看著沈睡中的妹妹，這是最後的安寧。風昊悄悄使了法術，可以讓女媧睡得久一點兒，可是再久的夢也終究會醒來，想到妹妹醒來後面對的世界，風昊就有無法描述的痛心。她創造的種族正在遭受滅頂之災，她可以救人類，可以挽救天地，卻沒有人能夠挽救她。

風昊行至殿外，躍上靈威宮正殿廡殿頂，揮手消解了周圍的屏障，頓時，下界的聲音像潮水一樣洶湧過來將他淹沒，風昊的心一陣陣絞痛，那也是他的子民。

他可以帶著她逃離這裏，去重新找一個新世界，可惜，這無法成為可能。風昊從來沒有過現在這樣的挫敗感，堂堂一方天帝，就這樣眼睜睜，束手無策。

他去見過那位古老的神——靈智天尊。

靈智天尊通身素白，白袍，須發如雪，白色的長眉毛遮蓋了雙目，他費力地微微睜開眼睛瞥了一眼風昊，又半閉上眼睛，慢悠悠道：

“你要找昊天太一？本尊也不知道他在哪，你找昊天上帝何事？”

“天幕已毀，下界生靈塗炭，只有昊天上帝可以挽救。”

靈智天尊沈默了一下，“昊天上帝無欲無情，說不定他覺得最好的辦法不是補救而是毀滅。”

風昊聞言吃了一驚，難道這位天尊也知道什麽？“天尊此言怎講？”

“萬事萬物皆有始終，就像我離開的那個世界。”

風昊冷冷一笑，緩緩說道：“三千年前，飛星墜落，天幕被毀，山川崩潰，陰陽顛倒，賴眾神合力修補，天尊為親歷者。如今我欲效法眾神修補天幕，天尊可有言相贈？”

靈智天尊聞言完全睜開雙眼，看著風昊微微搖頭，“此非帝君之所能也。”

“帝君只道眾神修補天幕，難道不知神族花了什麽代價，不但有天神喪了性命，天道也大大改變了。而那時天地間尚有一絲創始生發之靈氣，結合眾神法力，才勉強修補得過。如今生發靈氣已消散罄盡，眾神亦無能為力，勉強修補亦久延日月，怕下界生靈等不得了。”

“不過，有一神女或許有此能力，帝君……。”

“不，……”

“呵呵。在這個天地內，神族無所不能，然放之宇宙，又算得了什麽呢。”

萬千思緒排山倒海般的湧上風昊心頭，天地存在的意義在哪？神存在的意義又在哪？他可以回答，無論未來是否無法更改，神都應該承擔自己的責任。可是現在，承擔這個責任的是妹妹女媧，自己怎麽可能泰然處之？

“我一生癡迷天地宇宙奧秘，就是要參透天機，掌握命運，如今功敗垂成，一切努力都付諸東流，甚至連唯一的妹妹都不能拯救。天地都沒有生路了，我又怕什麽呢？”

179. 醒來

女媧從夢中醒來，自從恢覆神身睡眠便不那麽重要，再也沒有睡得這樣沈，醒來的一瞬間甚至忘記自己是誰，身處何地，只覺身上慵懶無力。她看著低垂的紗縵，沈浸在思維真空中。

香爐中細細的香煙讓她恢覆了感覺，她想起來，是哥哥使了促眠術，想讓自己好好休息一下。

對了，下界怎麽樣了！女媧一激靈，那崩毀的天幕，絕決的玄凇，突然像決堤的洪水沖毀了女媧此刻的安寧。女媧起身快步向門口走去，風昊正巧進來，他伸手拉住女媧，

“胥兒，……”

女媧註視風昊平靜的目光沒有說話，轉身匆匆而去。

……

人間一片混亂，災難像一根火柴，點燃了整個下界，開始了連鎖反應。天幕破損後，不遠處的南方天幕出現一個大裂縫，天河水從那個洞傾瀉下去，導致渭河暴漲。而且天幕一破，陰陽五行之氣的平衡被破壞，天下九州有一半地方烏雲密布，狂風暴雨，電閃雷鳴，河水猛漲。

更糟的是媧皇又不見蹤影，謇修等急得如熱鍋螞蟻。最後沒辦法下了決心，他找到施年，施年沒有推辭，暫時承擔起媧皇的職責，一邊奏報天帝，一邊召集四方地祇，各部落首領共同商議辦法。

四岳四瀆，九州方伯，百部首領都到了，只是五大神族只來了金木土三族首領，水火二族首領已死，部族死傷大半，又是待罪之族，所以沒有參加。情況危急，姜施年和謇修也顧不得許多，先說明情況，媧皇行蹤不明，由姜施年代共主之責，諸神知道女媧意欲傳位施年，施年這些年倒也頗得人望，也都無異議，只是要號令四方諸神，總要有個程序。

姜施年點點頭，確實有道理，便起身從錦盒中亮出一物——金龍神符。是女媧事前交給施年的，叫他如遇危急情況可以便宜行事。這金符是天下共主的信物，看到金龍符，諸神祇便不再言語，

施年先將事情的原因和現在大致情況告之眾人，又將與謇修商議過的對策講了，四岳防山火，四瀆防洪水，方伯與部落首領率領眾神百姓抵禦災難，該遷徙的不要留戀，眾神皆拱手稱是。施年又叫大家暢所欲言，四岳說要雨神相助，四瀆要土族首領土仙農協同阻截洪水，又有幾個部落首領提了些問題，施年一一作答。

議事將散時，一直沈默不語的營州方伯道：

“最要緊的是修補天上的空洞啊，否則我們做這些沒有用，杯水車薪！”

這個誰都明白，可是現在姜施年也只能頷首讚許，等待天帝的喻令再說。這時一個女子高聲道：

“我南嘉部落願往營州治水。”

眾神看時，見角落裏一個年青女子走到姜施年面前施禮。那女子不過二十歲，一身粗葛布，柳眉星目，神采奕奕，氣質不俗。

姜施年有些意外，“你是……”

“在下南嘉部落首領寬舒，屬水族。我族最善理水，天下洪水濤濤，願助營州方伯一臂之力。”

姜施年暗自嘆息點了點頭，見一旁的有窮部落首領皺緊眉頭想要說什麽，姜施年擡手示意，那首領十分不情願地把話咽了回去。

“寬舒首領，難得有此心。”

180. 天劫

女媧離開靈威宮的時候就感覺到異樣，九色祥雲光華褪去，仿佛被攪動過一樣，左沖右突顯得躁動不安，顯然是受天幕破壞的影響，便直接去了華胥山。

三天過去了，天空中的火已經熄滅，遮天蔽日的濃雲也散去大半，華胥山頂的上空剩下一個巨大的形狀詭異的黑洞。那黑洞幽深無比，像天外怪物張開的嘴，正準備吞噬整個下界。沒有人敢長久直視那黑洞，那種詭異和恐怖哪怕是天神也會戰栗絕望。

不過沒有人有那個閑情去觀賞它，被引燃的山火已然燒成了片，空氣裏迷漫著嗆人的黑煙，大片灰燼像黑色的雪花漫天飛舞。隨處可見倉皇逃竄的野獸，以及它們發出的陣陣哀嚎。

女媧從天破處又向北飛了一段，才是華胥臨雲等部落所在的地方，因為煙霧火光和樹木燃燒的劈啪聲幹擾，女媧沒有聽到人類的聲音，部落已經化為灰燼，卻沒有人族的影子。

是華胥部落的神族帶著人族一起逃離了嗎？

女媧感覺自己思緒已經麻木，竟然一時不知所措，她茫然四顧，見一輪裹在黑煙裏的血紅落日正向華胥山後墜去，慘烈得好象這個世界就要死去。

突然，女媧發現東南方向有一根巨大的黑色柱子，矗立在天地之間，就像一根天柱。

“那是什麽？”

女媧禦風疾馳，漸近那黑柱時，一股寒冷的水氣澎湃而來，其力量之大，女媧的速度也不覺減慢下來。黑柱裏面隱隱傳來雷聲，不時有光亮閃動，女媧明白了，是水柱。這是多大的雨啊！不對，這不是雨，這是天河的水如同大雨傾瀉下來了。想著，女媧已經進入滂沱大雨之中。

女媧沒有進入雨柱的中心，而是繞著雨柱盤旋而上，她看到了天幕上有一道裂縫，正外在天河位置，天河的水正從裂縫處傾洩而下。女媧知道，這裏正是當年雷神攜飛星墜落的地方，因此天幕比別處要脆弱得多。

天象已經出現不穩的跡象，如果不想辦法，這破壞將越來越大，後果不可想象。此時的女媧反而冷靜下來，必須要去見見天帝。她想起鴻羲部落離這裏很近，無論如何也得先去看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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